初次見面

我最愛的悦悦

在碩士的第三年我去了義大利米蘭交換,對於沒去過歐洲的我,米蘭是我第一個歐洲城市,一切都是如此陌生但又如此新鮮,米蘭理工是義大利數一數二的學術殿堂,在這邊我體驗了歐洲學生如何在這學習交流。

開學第三個禮拜,這時我還充滿著幹勁,那天我不知怎的心血來潮在課堂上問了老師一堆問題,心裡暗自開心想說今天表現挺好的,某次回頭發現教室坐了一個沒見過的亞洲女生,見她一個人獨自坐在教室後面,心想她的眼睛真美,不由想要認識一下,偷看了好幾眼之後就想說下課要找她搭話一下。

畢竟才剛來,在台灣平時也不怎說英文,我鼓起了勇氣趁下課時坐到她旁邊,用我的破英文開場,「嗨,我是台灣的交換生,你呢?」

她貌似有點尷尬地回應「你好,我來自日本。」

我挺意外的,因為我看外表以為她是中國人,但沒想到竟然是日本人。

用英文簡單交流了一下之後,才發現原來她原來其實會講中文,我就聽人家說來自日本就以為人家只說日文。不過令人意外的是,原來她父母都是中國人,只是在日本出生長大。所以就結論來說,血緣上人家是中國人,但文化和國家認同上是無庸置疑的日本人。

能用中文交流還是挺好的,我可以感覺得到我跟她英文都不太流利,用英文溝通雖然不成問題,但就會不太方便(雖然幾個月後我們也能彼此用英文流利溝通)。不過其實她的中文似乎也沒有到很好(大部分都很流利,就是一些成語和典故會不知道),畢竟算是華僑,人家從小還是學日文長大的,但總比講英文輕鬆。她也理所當然有中文名字,我都叫她悦悦(悅的日本漢字或簡體字)。

簡單聊幾句話就下課結束,趁機要了個 Instagram 然後想說下課繼續找她聊一下。那天其實是她第一天來學校上課,她因為在日本的朋友得了 Covid 所以延遲來到義大利,難怪我是第一次見到她,但也因為比較晚才來義大利,有人搭訕她她也比較願意交流吧。根據她日後說法,因為那天我一直問問題,加上那時候我留了一個洋蔥頭(超級醜),所以她心想這哪來的亞洲書呆子。虧我想說那天上課挺認真的,原來我給她的第一印象就只是個書呆子。

回家的路上跟她聊了一下覺得還算是談的來,雖然講中文有一點點北京腔,但卻是舒服的,不像我跟很多中國女生講話老是覺得很衝。說起來初來米蘭認識一個妹子確實挺開心的,而且還是個日本妹子。於是想找個藉口約她出去-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問了她要不要一起去看米蘭地標建築之一的 Bosco Verticale(長滿植物的垂直建築),沒想到她竟然答應了。後來才知道,那天邀請她看這棟建築的這步棋下對了,因為她剛好有興趣看那棟建築,否則被她當作書呆子的我又怎麼有機會能更接近她。

相處

自從約出去過一兩次之後,我覺得我迷上了悦悦,最初的感覺主要還是新鮮和新奇吧,似乎有那麼一點一見鍾情,而且我覺得她的個性就是會讓男生相處過後很喜歡的,她也說之前很多男生喜歡過她。見面沒幾次之後我就喜歡她到不可自拔,雖然在她的角度,似乎只是一直把我當做好朋友看待。

我們都是交換生,所以其實平常都挺閒的,而因為我喜歡她,所以總是找各種理由約她出去。我們修了同一門課,一個禮拜會見到她兩次,下課後就會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哪裡逛逛,或是找她和朋友一起吃個午餐。其他時間我也總是會問她要不要去米蘭哪裡看看,或是彼此都沒課的時間要不要去附近的什麼小鎮玩。

每當我問她要不要去哪,除非她真的剛好有事,不然她總是會答應,感覺起來她好像不太會拒絕人,畢竟平常課外之餘出去走走也挺好的,更何況能用中文溝通也比較舒服。我很喜歡跟她出去,一起相處總是感到很快樂,那時候的我,始終不清楚她對我有沒有一絲一豪的好感,只知道至少不排斥跟我一起外出相處。後來在米蘭的幾個月時間,我們幾乎每個禮拜都一起出去兩三次,更不用說還常常一起出去旅遊。

牽手

認識沒多久的時候,就想要一直找悦悦出去,但是因為也不知道對方對自己的看法,也不好意思太頻繁的找人家出去。某一天因為那週好像已經約過一次了,雖然很想找她出去,只是又害怕被拒絕,只能呆呆的看著手機,看著她當天自己跑去逛街發的動態,心中有種衝動,很想問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。

傍晚當我一籌莫展的同時,她發來了訊息問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去跟朋友喝酒,我真的是又驚又喜,馬上開心地答應了。義大利有個飲酒文化是 Aperitivo,因為義大利人晚餐吃的很晚,所以在傍晚前大家會去喝點酒吃個點心,而在米蘭學生最愛去的地方就是 Navigli,是米蘭南邊的運河附近,那邊有很多酒吧,價格也偏便宜。

當天就是一群人一起喝酒聊天,一大部分的人我都不認識,後來也沒再聯絡了,這種聚會就是這樣,不過我也不是那麼在乎,因為當天我的心思都在悦悦身上。那天她很沉默,幾乎沒說什麼話,應該是剛到國外,還不適應用英文跟外國人聊天,我則是幾乎都在跟身邊的外國人聊天。大家聊了一會後,我便問悦悦要不要去附近沿著河岸散步一下,悦悦也一口答應。那時候悦悦是跟她室友 Nina 一起來的,還記得我那時候跟 Nina 說「我要把你室友借走囉」。

我與悦悦就在米蘭秋天夜晚沿著河岸散步,運河人們熙來攘往,人們在這邊駐足喝酒聊天,帶著一點酒精的催化,我鼓起勇氣去牽悦悦的手。我們就這麼牽了一小會兒,但她就把手收回去了,似乎還是有點抗拒。而後,又散步了一小段,我又再次握住她的手,好像有點掙扎,但還是讓我牽了,那晚我們就這樣一直牽著。

半表白

在我的認知中,一直覺得能牽手多多少少就代表有好感吧,所以在那次之後我的內心就很掙扎,不知道悦悦心中真正的想法。有可能她也喜歡我,也有可能她就是對我有一絲絲好感。我希望找機會可以再牽她的手,可是後來又一起出去了幾次,我始終找不到機會再次牽起她的手,我感到很挫折,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。

認識一個月左右,我去威尼斯玩了一個禮拜,整整一個禮拜見不到她,卻更加深我對她的思念。威尼斯回來的隔天,我去她家吃了火鍋,心想一定要趁這次問個清楚,不然一直處在未知的狀態心裡也不好受。在來她家前,我跟學妹請教了意見,我跟她說明我跟悦悦這一個月來的互動,問她他有什麼看法。客觀分析,一種是她還不確定喜不喜歡我,有可能慢慢能促成正果,另一種則是人家單純就把我當成好朋友,雖然不能理解如果是好朋友的話為什麼可以接受牽手。

吃完飯我們出去買冰淇淋,我嘗試再去牽她她的手,這次她又勉為其難的接受了。我心想,都牽到手了,應該可以問了吧?找了個機會問悦悦「你也知道的,我喜歡妳」周圍的人都看出來了,當事人又怎麼會不知道呢?表白這種事情,真的是不成功便成仁。瞬間氣氛凝結,她只是有點尷尬地輕輕地跟我說「我們不能只當朋友嗎?」我只記得,我回應她說我不想只當朋友,雖然早就設想到了,但沒想到真的是比較差的走向,不免心灰意冷。

好玩的是,她覺得我問她喜不喜歡自己不算是表白,因為我沒說出「請跟我交往」,所以當時其實也不算是真正告白失敗(?

放棄

過沒多久,我生日那天,我跟悦悦一起去了都靈(Turin)玩,是米蘭左邊的一個大城,那天跟她一起真的很開心,也很高興能跟她一起度過生日。我們的關係是如此曖昧不清,明知道她只想當朋友,但我跟她單獨出去玩又如此像去約會。我真的猜不透悦悦在想什麼,為什麼拒絕我後又可以跟我保持的這麼近,我搞不懂。所以那天結束後,我認真問了她所有想法。

原來,會一直跟我出去,只是因為她本來就不太會拒絕人,而且她在這邊也沒什麼朋友,我是唯一可以用母語(日文或中文)跟她聊的最開的朋友(米蘭很少日本人),所以喜歡跟我相處,但卻也不到男女間的喜歡。牽手甚至抱抱呢?她對牽手抱抱她沒有太多的感覺,覺得跟我抱像是跟爸爸哥哥牽手抱抱一般吧。至於第一次牽她手的時候,她只是覺得因為我手冷,所以想牽著取暖。聽著這個答案,我真的哭笑不得,難道女生都這樣嗎,以前第一次牽前女友的手,她也是說她覺得我手冷,現在牽悦悦的手,竟然還是說覺得我手冷。到底那個男生會因為手冷牽女生的手啦,反過來感覺還比較合理一點吧。

不過從那次之後,我就再也沒牽過她的手了,即使有時候想嘗試,也都被她果斷拒絕了。雖然我們還是會一起出去玩,在我眼中似乎還是有那麼意思曖昧,但我跟她之前宛如有那麼一道不可打破的牆,始終有著朋友之上情人未滿的感覺。後來,當她跟其他男生出去約會讓我挺難過的,我也試著跟其他女生約會,只是希望能引起悦悦注意,那怕她可能其實一點都不在乎。但是,我漸漸地放棄了,在她眼中我就是好朋友,也該認清事實了吧。

轉機

就這樣我認識悦悦過了三個月,我們的關係就這樣僵持著,我雖然喜歡悦悦但已經呈現半放棄。但這時悦悦病了,跨年那天在我家有找一群朋友開派對慶祝新年,但這時恰好是歐洲 Covid 新變種病毒流行的時候,很不幸的是,當天參加派對的好幾個人都中標,悦悦也是其中之一。

那時悦悦還不知道自己中標,就是跨年後沒幾天,她開始發燒咳嗽,我還開玩笑說,她可能有一半機率是 Covid。因為發燒,所以她就自己待在家休息,那天晚上她打電話給我,這是她第一次沒有目的性地打電話來,我又驚又喜,因為從來都是我主動打給她。她原本的室友 Nina 因為租約到期搬出去,自己又生病,可能覺得有點孤單吧,就打給我跟我聊天,我才發現我對她來說其實也並不一般。

從十二月底開始到一月是歐洲的寒假,寒假過後一月學校也沒課,基本上大家都在準備一月底的期末考獲期末報告。悦悦這時候生病,剛好可以在家修養,只是一個人臥病在家會有點孤單吧。我每天都去她家陪她,我待在她家跟她一起做事,吃她煮的晚餐,其實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陪誰,我想應該是彼此依賴吧。

就在她發燒後幾天,群組裡開始有人回報說 Covid 陽性,所以我跟悦悦也買了快篩驗了一下,結果悦悦真的是陽性,而我很意外的是還是陰性,即使我每天跟她接觸。知道是 Covid 陽性之後,情況變得更加麻煩,因為悦悦必須自主隔離,雖然義大利管的很鬆,但基本就是沒事不亂跑,頂多就是去超市買食材,大部分時間就是待在家,此外得到 Covid 對她的心理壓力也很大,所以也會希望有個人能陪她吧,於是那陣子我每天待在她家陪她。

就在那幾天,我跟她的感情快速升溫,從原本情人未滿的程度,已經無限接近跨越成為情人的那條線。跟悦悦親密互動越來越多,儼然就已經是一對情侶,只是悦悦仍然沒給我一個確定的答案,她的內心似乎還在抗拒,可能覺得還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歡我吧。有鑑於過去幾個月的相處,都到了這個親密程度的份上,悦悦只想跟我當好朋友也不是沒有可能。

某一晚上,我們照常打打鬧鬧,突然悦悦開始跟我聊我一直追她的事,這轉變有點讓我詫異,她說她也不確定自己的感覺,甚至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我,只是跟喜歡自己的人交往也何不嘗試一種選擇,所以那天她就主動說「不然我們來交往看看吧?」然後我們就開始交往了。所有人都跌破眼鏡,尤其是悦悦前室友 Nina,她更是見證我們愛情的曲折,從最一開始悦悦對我沒興趣,我還跟 Nina 哭訴,到最後連她也沒想到悦悦最後接受了我。後來我跟悦悦發現彼此相處起來非常能做自己,感情快速進展,馬上就近入了熱戀期,過了非常幸福的一個半月。

挑戰

在義大利認識悦悦是非常開心的一件事情,只是留給我們的時間是短暫的,悦悦答應與我交往一個半月後,我就必須回台灣,而她也去了德國。於是乎我們就在剛進入熱戀期不久就開始了遠距戀愛,這無疑是非常痛苦的,還記得與悦悦分開的最後一天,我們各自去搭飛機,直到送她搭上地鐵看見地鐵駛離,眼淚才終於停不住地一直流。當初選擇一起交往,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,只是當分離的這天到來,還是非常不適應,總覺得生活突然缺少了點什麼。但是我們也只能接受事實吧,在悦悦去德國的這半年,我回台灣完成碩士學業,同時開始找日本的工作,將下來我跟悦悦的故事將在東京展開。